帐中婚 第113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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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灯火荧青,墙壁映出一道跳动的影子。
  沈栩沉淀下来,继续读书。
  墙上的影子不再跳动, 应了那句,坐如钟。
  寒冷的年根,游子归家,年味渐渐浓郁, 转眼除夕。
  一大早, 太师府张灯结彩,季绾刚拉开门, 就见二房的嫡女君淼笑嘻嘻站在月亮门前与君晟交谈着什么。
  少女十三、四岁,梳着双螺髻,水灵灵宛如白桃, 滴溜溜
  转着乌黑大眼, 俏皮讨喜。
  只见君晟手里拿着个红包, 拍在少女的额头上,不冷不热的, 看不出堂兄妹的亲昵。
  在少女投来视线时,季绾稍稍一笑。
  君淼越过君晟, 提裙跑过去, “大嫂早呀。”
  并非第一次与之相见,也知她虽是二房的人,但性子乖软柔和,喜欢黏在老奶奶那里, 跟老太太养的狸奴似的。
  最重要的, 她没因四公子的事,对季家生出成见。
  季绾刚要从袖子里取出红包, 君淼赶忙拿起从堂兄那里讨来的红包,笑嘻嘻道:“大嫂不必再破费了。”
  夫妻一体,没必要准备两份红包给同一个人。
  季绾含笑点头,与之闲聊几句,等目送人离开,才给泓涵苑的仆人们分发赏钱,轮到馨芝时,季绾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红包。
  馨芝受宠若惊,说起吉祥话。
  分发完赏钱,季绾回到堂屋准备用膳,却见一身揉蓝锦衣的君晟朝她伸出手。
  季绾坐远了些没有理会。
  君晟施施然落座,紧挨着她。
  除夕讲究和和气气,季绾不愿扫兴,舀起汤碗里的馄饨吃起来,又吃了一块寓意年高的糯米粘糕。
  君晟伴在一旁,目光锁着快要用碗遮住脸的女子。
  被缱绻的目光包裹,季绾极不自在,放下碗筷,擦了擦嘴,“看我做什么?”
  “好看。”
  季绾脸薄,经不起若有似无的撩拨,抬手捂住他的眼睛,“不许看。”
  淡色的唇微扬,男人握住她抬起的手,攥在掌心轻轻揉捏。
  软若无骨的小手不经磋磨,很快泛起血色,白里透红。
  屋外欢声笑语,沉浸在喜庆中,没人愿意破坏温馨的清早,季绾任他牵着,几分骄傲,几分无奈。
  “念念,和好吧。”
  他骗她在先,自知不会被轻易原谅,也知晓她的顾虑,但新年图个和乐,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除夕,在别扭中度过总会留有遗憾。
  攥着女子的手越收越紧,君晟坐近些,彼此气息交融。
  “我不会再骗你,你想知道什么,我都会如实相告,行吗?”
  季绾心里空落落的,失了主意,她别过脸避开这份暧昧。
  得到了无声的答案,君晟缓缓靠近她的侧脸,落下一记清浅几近蜻蜓点水的吻,怜爱而珍视。
  “慢慢想,还有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礼部正在草拟准许聋、哑、盲症学子参加科举的提案,阿渊有望考取功名了。”
  有清霁泠泠的秋水漾过杏目,季绾眼微亮,“真的?”
  “我还哪敢骗你。”
  季绾这才露出笑靥,随即努努鼻子。
  挺翘的琼鼻稍稍皱起细褶。
  温软可人。
  君晟揉揉她的发髻,长指插入细软的发丝,没再提和好的事。
  遇事不决时,顺其自然或许更为合适。
  辞暮尔尔,烟火年年1,平淡而细水长流,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。
  除夕夜守岁,季绾随君晟陪在徐老夫人身边,相处久了,季绾发觉,老太太和婆母都是话少的人,但并不代表她们寡情冷漠,只是太过克制,养成了这样的性子,随着年岁更具威严。
  狸奴猫从榻底下钻出来,蹭了蹭君晟的踝,被君晟抱起放在腿上。
  猫儿软乎乎趴在男人腿上,舒服的直“咕噜”。
  季绾看在眼里,忽然觉得有些冷,在燃着地龙的暖房里搓了搓手臂。
  君晟注意到这一细节,强行放下不愿起身的狸奴,取来毯子罩在妻子身上,弯腰盯着她的脸,“我带你回房。”
  “不用。”
  这是在太师府的第一个守岁夜,季绾不想错过。
  屋外檐下的红纱灯随风摇曳,烨烁成线,点亮黑夜,直至初一天明才熄灭。
  一大早,炮竹声声,一地红碎屑寓意满堂红。
  君晟与父亲乘车入宫参加朝会,各地诸侯回朝,场面盛大恢弘。
  承昌帝接受完百官朝贺,与几名心腹朝臣在大殿内接待了诸侯们。
  宫外的家家户户也是热闹非凡,准备着从初二开始的走亲访友。
  季绾打算初二带着君晟回娘家,为了不让爹娘瞧出异样,在君晟带着赏赐回府后,主动搭了句话:“回来了。”
  让人将赏赐的绫罗绸缎送去库房,君晟合上房门,换下朝服,更换了一身浅晴宽袍,以腰封系住,比之以往的深色衣袍,显得平易近人许多。
  季绾多留意了几眼,“这个颜色很衬你。”
  洞察如君晟,察觉出她的小小异常,猜到什么,没有点破,顺着她的话温笑道:“回头,劳烦念念为为夫多备些浅色衣衫。”
  季绾“嗯”了声,云淡风轻的。
  “明日省亲,也穿浅色吧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对于女儿、女婿省亲,季家两口子早早备好事宜,比起规矩森严的高门,这边亲和随意得多,团圆饭也没那么多规矩,邀请了隔壁老两口和齐伯,加上陌寒兄妹和馨芝,十人围坐在一起载懽载笑。
  君晟是里面最安静的,默默为众人煮茶,不再不食人间烟火,融入了寻常烟火巷。
  对此,陌寒最有感触。
  酒足饭饱,陌寒一个人徘徊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,几次踟躇。
  在和齐伯说笑的季绾觑了一眼,拉过埋头吃喝的蔡恬霜耳语几句。
  蔡恬霜掩口,“我哥单相思,怂唧唧的不敢开口,就知道讨好小茹茹。”
  季绾失笑摇头,都不知陌寒是何时开窍的,或许早在教茹茹学画时吧。
  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啊。
  新年在喜庆中一日日度过,随着元宵节过去,七九河开,气候渐渐转暖,即将迎来二月会试。
  越近邻会试,谭氏比谁都紧张,几次暗中送名师过去,都被沈栩婉拒。
  谭氏无奈,一个个都是犟种。
  与沈栩这个“养子”虽相处得时日很短,但也并非完全无情。
  “安钰,但愿你不要阻挠沈栩的仕途路。”
  君晟从没阻挠过沈栩的前程,曾经不会,日后也不会。
  二月初六,惊蛰日,季绾配制出新的祛疤药膏,入宫为姚麓试药。
  一朝被算计,姚麓多少有些弓影浮杯,不信任后宫的太医,只信季绾,对季绾多了份额外的依赖。
  季绾解释道:“疤痕已成,定是祛除不掉的,最多淡化。”
  “明白。”姚麓笑了笑,拉季绾坐在自己身边,让人呈上可口的点心。
  气温渐暖,女子褪去厚重的衣衫,换了轻薄的裙装,衬托身姿轻盈,加上调理多时,气色红润,比初入宫时还要美艳。
  季绾欣慰,又从药箱中拿出自制的白玉膏,“一点儿小手艺,娘娘莫嫌弃。”
  “喜欢还来不及呢。”姚麓接过瓷瓶放在掌心搓了搓,眉开眼笑,随着圣宠不断,说话的底气也愈发浑厚,“宫外送来好些郁金香,待会儿随我去御花园的暖棚里瞧瞧。”
  季绾只在书本上见过郁金香,生出兴致,随之一同去往御花园。
  暖棚内,含苞待放的郁金香株株饱满,季绾附身嗅花香,身影落入走进来的承昌帝眼中。
  姚麓惊讶,“陛下怎么来了?”
  晌午还没到,陛下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,怎会突发雅兴来赏花?
  季绾随后施礼,“臣妇见过陛下。”
  承昌帝眼中有淡笑,在听人禀告季绾入宫的消息后,就忙不失迭地赶来,百忙中抽身的他,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偷闲来此,却在瞧见季绾的一刹,深知自己不是为了赏花,而是来见赏花的人。
  他诧异于自己的举止反应,却又难以自持地沦陷入无望中。
  甘之如饴。
  跟在圣驾旁的二皇子慕戚扫了季绾一眼,视线落在姚麓身上,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勾起嘴角。
  姚麓暗暗瞪他,上挑的眼尾呈现出如丝媚态,掺杂着蔑视。
  承昌帝的视线被季绾吸引,粘滞移不开,没有注意到宠姬和儿子之间
  的异样。
  而慕戚敢如此放肆,无非是背靠强大的势利,从朝野到后宫,即便姚麓复宠,也不会傻到与他发生正面冲突。
  经历大起大落学聪明了的女子,是不会轻易涉险的。
  慕戚笃定,愈发肆无忌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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